Towering Tower

【杏さや|杏沙耶|紅藍|赤青 】本作《高塔》是以魔法少女小圓(魔法少女まどか★マギカ)劇中角色佐倉杏子x美樹さやか為中心的哨嚮AU二創小說。


Chapter 40

聳立於軍事司法院正門前的圓環女神像以雙翼蒙面,一手高舉著天秤,一手掌握著長弓,在晌午陽光照耀之下更顯莊嚴神聖。

女神像的周圍人潮雲集,不難想像都是一些企圖在第一時間取得梓美冬叛變案判決結果的媒體記者。隨著開庭邁入倒數階段,聚集在法院前的人群也越來越多,甚至連哨嚮維權團體和反哨嚮團體都來藉機示威,長年勢不兩立的雙方人馬更是當場吵了起來,見獵心喜的記者們紛紛爭相報導,場面一度十分混亂,讓法警們不得不出面維持秩序。

由此可見自中央廣場事件以來,梓美冬叛變引起的連帶效應仍在持續發酵,如今對立加劇的局面恐怕也是Magius蓄意挑起。

靠在窗邊,沙耶加俯瞰著底下騷動不安的群眾,百感交集地長嘆一口氣。哪怕她把精神屏障架得再怎麼厚,如此龐大混雜的精神訊息依然造成她不少負擔。尤其她又是共感能力特別強的類型。

「頭還痛嗎?」眼見沙耶加自從來到法院後就一直鐵青著臉,杏子忍不住出言關心。雖然外頭嘈雜喧囂的人聲同樣讓她不怎麼好受。

「有一點,」沙耶加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不要緊,休息一下就好了。」

伸手摟了摟沙耶加的肩,杏子一臉厭煩地看向窗外,「說起來這些傢伙還真是吃飽沒事幹啊,就算沒魔女都能給他們生個一打悲嘆之種出來,有時候都覺得乾脆讓他們自己去旁邊打一架算了。」

「妳一個次席不要隨便說出這種話啊。」沙耶加斜睨了杏子一眼,便用左手肘往她的胸膛輕輕一擊,悄聲說道:「尤其是在這種地方。」

「我只是實話實說,」杏子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而且人類這種生物就得靠著這種方式才能向前進吧,雖然很蠢,但這就是人類啊。」

「妳這話說得還真是事不關己。」望著爭執不休的人群,沙耶加的思緒也跟著糾結了起來,「照妳的說法,那我們到底又是為了什麼在和魔女戰鬥呢⋯⋯就算保護了人們,甚至有許多同伴為此犧牲,這個世界也還是一團糟。」

「噗哈!沙耶加果然很喜歡執著於這種東西。」

「真抱歉啊,我就是這種愛鑽牛角尖的麻煩嚮導。」

不過這也是沙耶加可愛的地方,畢竟她是個正直的好孩子啊。

眼帶寵溺地望著略顯不滿的伴侶,哨兵輕笑著說:「為了什麼都行吧?反正自己能接受就好了,就算只是『不想死』這種無聊透頂的理由,不也夠了嘛。」

沙耶加峨眉微蹙,輕聲反問道:「這是杏子戰鬥的理由嗎?因為不想死?」

「是啊——沒有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我也沒有像老爸那種狂熱的救世情結,更不覺得自己有必要為世界盡什麼責任。打魔女充其量就是一種風險高了點的工作罷了。再說頂著哨兵這層身份,出了塔也沒有更適合的容身之所了吧——至少我以前是這麼想的。」杏子坦言道,「現在的話,更多是為了要跟沙耶加一起活下去吧。」

「⋯⋯妳有時候真的很狡猾。」沙耶加撅著嘴抬起右手捏了捏杏子的鼻子,「別以為我每次都會吃妳這套。」

聽見這番話的杏子倒是樂得開懷,映照著水色身影的眸底閃爍著火光,「也不包括這一次?」

「妳自己知道答案。」

說完,沙耶加露出一副難為情的樣子,報復性地伸手將杏子戴在頭上的天鵝絨軍帽給往下一拉。

哨兵當然沒忽略浮現在嚮導臉頰上的淡淡紅暈——她真的覺得自己的未婚妻非常可愛。

「反正呢——我們做的也不是帶來世界和平那麼高尚的事,」杏子邊說邊整了整自己的軍帽,「真要說的話,就是那種處理爆裂物之類的維安工作吧。放著不管的話,大家都會死,換成魔女也是一樣——所以我認為沒有什麼深究的必要。」

聽了杏子這番話,沙耶加確實是覺得有幾分道理,卻又沒辦法全盤接受。

「而且就像沙耶加父親說的,如果真的想找到答案,那就繼續堅持下去吧。」

她果然聽到昨晚自己和父親的對話了。沙耶加默默心想著,並對杏子點了點頭。

「再說,我會陪著妳的。」

「那麼杏子也得好好活下去才行。」

「我這不就在做了嗎?」杏子淡淡一笑,接著換上一副認真的表情和語氣說:「還有這話我也原封不動地還給妳。妳可不准給我再像上次那樣亂來,這是次席命令。

「唔咕咕⋯⋯我知道啦,這件事我也已經反省過好多遍了。」沙耶加半帶心虛地縮了縮身子,半帶委屈地回望著突然板起臉的對方。她忍不住懷疑這件事恐怕能讓杏子唸上一輩子——雖然這也是情有可原,畢竟她真的差點就沒命了——自己沒有成為杏子罹患PTSD的病因,對沙耶加而言可謂是整起事件裡最大的安慰。

對話告一段落,見距離開庭也只剩下幾分鐘的時間,她們便準備動身前往頂層的中央軍事法庭。

霍然間,整棟法院內的警報系統鈴聲大作,驚得兩人同時停下腳步,眼見一批全副武裝的法警紛紛出動,成群的精神嚮導在各個樓層裡四處飛梭。杏子跟沙耶加雖然想跟著一同加入巡查,無奈受限於法規,隸屬於塔的她們若無許可,排除掉緊急情形之外,但凡在軍事司法院內都是無權恣意行動的。

「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沒發現到什麼異狀,」杏子一邊擴展著自己的感知,一邊戒備著四周,「更何況這裡有那麼多哨兵看守,總不可能半個人都沒有反應吧?」

「難道是故障?」沙耶加不確定地說出自己的推測,接著便跑到了窗邊察看外頭的情形。

只見劍拔駑張的示威群眾以女神像為界分成兩派,仍舊吵得不可開交,法院外的混亂情勢顯然比內部來得令人焦急。儘管懷疑是否有人趁亂混入了這裡,但沙耶加實在不認為會有人傻到將軍事司法院當作下手目標。

警報鈴就這麼連續響了三分鐘的時間才終於消停,而這中間竟真就什麼事都沒發生。

「啊⋯⋯停了呢。」

「看樣子是精神體辨識系統出了問題。」聽完資訊室裡的系統工程師那一長串夾雜各種術語的說詞後,杏子便轉頭向沙耶加簡述道:「因為精神圖譜資料庫前幾天才全面更新過一次,辨識系統的運算模式也有做更動,結果同步作業沒弄好,導致資料不相容發生辨識錯誤什麼的⋯⋯總之是虛驚一場。」

「真是這樣的話就好了,畢竟現在這個時間點很敏感。」

不過,精神體嗎⋯⋯

總覺得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呢。

遙望著窗外那片晴朗無雲的碧空,藍髮嚮導那顆越發不安的內心此刻卻是滿布疑雲。

祈禱吧,永恆的女神將引我等飛升』

獨坐在燭火搖曳的祈禱室裡,銀髮嚮導靜靜仰望著那尊象徵救濟與希望的圓環女神像,陷入了沉思。

縱使知道自己即將受審,美冬此時的情緒波動依舊穩如止水,被裝上干擾器的靈魂寶石依舊通透明亮,柔和深邃的木槿紫令她想起了伴侶的眼睛。她忘不了加奈惠第一次稱讚她的精神圖景很美時,那道滋潤她孤獨心靈的聲音該有多麼溫暖,猶如金髮哨兵所彈奏的吉他琴聲般輕柔悠揚。

美冬十分清楚自己所將面臨的刑罰,也不認為這會和以往的生活有什麼區別。塔本身就是一座牢獄,一直以來她們便背負著異於常人的罪名,為替她們銬上枷鎖的凡人社會奉獻生命,不明就裡的人甚至以此為榮,就像曾幾何時的她一樣。

出身名門望族的美冬從小所有的就是不自由的人生,以及早在出生之前就被決定好的命運。當時的她,唯一的夢想便是能擁有被當作政治工具以外的人生——而她的覺醒實現了這個心願。嚮導的身份翻轉了她的命運,帶給了她嶄新鮮活的人生,使她學會以個人意志重構自己,使她得以與摯愛相識相戀,使她懂得為他人也為自己而戰的意義。

然而,在為塔奉獻多年以後,美冬才逐漸看清燦爛光輝下的醜惡真貌,以及到頭來她也只不過是從一個牢籠逃到另外一個牢籠裡的事實。從加奈惠的死到魔女之夜,種種經歷更令美冬徹底醒悟——無論哨兵還是嚮導,她們的命運早在覺醒的那一刻便已成定局。

她們始終是沒有多少選擇權的那一方。

「妳不祈禱嗎?」冷不防現身在女神向天井展開的羽翼,丘比擺著蓬鬆大尾,用一貫的平穩語氣說:「審判馬上就要開始了呢——在面臨這種場合時,進行祈禱行為對於維持妳的精神海穩定度會有一定的幫助。」

只見神情飄渺的嚮導垂眸低喃:「⋯⋯我其實不太信這個。」

或者該說,她曾相信過。

「身為前精神輔導醫務官,我也知道這個祈禱的用意。」

盯著手上那本陳舊斑駁的《圓環之理》,美冬此刻感到的只有諷刺。她為迷茫無助的士兵們朗誦過無數次《圓環之理》,期盼能為她們帶來一點希望抑或寬慰。可是真正從中獲得救贖的人又有多少呢?女神的雙翼僅僅是帶著她們飛向永恆的安寧,卻不曾施予能讓她們自由地活下去的可能性——她們始終活在悲運的圓環裡。

相反地,Magius則賦予了她們追求可能性的機會。

美冬並不知道Magius的理想是否真能實現,或許也真如杏子所說,她只是在自欺欺人罷了——即使如此,又怎麼樣呢?至少,她再一次以自身意志做出了選擇,這就是她對命運的宣戰。

凝視著左手無名指上的那枚素戒,美冬沉浸在自己的悲傷與遺憾裡頭。她們甚至沒能來得及舉行交換儀式,加奈惠的靈魂寶石就早先在魔女的突襲下毀不成形。

要是當時自己和八千代能早個幾秒鐘察覺到魔女真正的意圖,加奈惠是不是就不會死了——哪怕是現在,美冬也還是會這麼想。這份揮之不去的負罪感更是導致她精神力量大幅衰退的主因,而她同樣為自己至今仍未陷入長夜這件事感到困惑。

不過這也不重要了。

「丘比,」闔上書本,美冬目光瞟向了這個自古以來便與人類緊密相連的神秘生物,「你曾見過神嗎?」

「就算不是在這顆星球,我們也從未觀測到過與你們的『神』相近的存在呢。」丘比眨了眨眼,歪著腦袋答道:「事實上,儘管與你們共處了數個世紀,我們仍然無法理解人類的信仰概念。」

「是嗎?那還真可惜。」

帶著深澀曖昧的笑意,銀髮嚮導默默將《圓環之理》放回了女神的懷中。

交叉詰問遠比預想中的還要快結束。

沙耶加是第三個完成詰問的檢方證人,在她之前的則是鶴乃跟菲莉西亞。歷經了從旁聽到親自至應訊台前作證的過程後,她更是驚嘆十七夜的質問風格果真如傳聞般簡快俐落,完全不愧對偵緝局局長一職。

相比之下,被告方的公設辯護人光是氣場上就已經輸了十七夜一大截,而這位律師本身的辯護經驗似乎也不怎麼豐富的樣子。如此一來,要讓美冬減輕刑罰就顯得更加困難了。以梓家的名望不可能找不到大牌律師,因此要不是拒絕幫助美冬,就是今天這起受各方矚目的叛變案實在沒人敢堵上職涯為她辯護吧。

當沙耶加從應訊台走回證人席時,這才發現原來八千代和彩羽都已經來到了現場,神情複雜緊繃的兩人正襟危坐地在旁聽席的最後一排,不時往被告席的方向望去。與她倆恰好相反,坐在被告席上的美冬倒是顯得相當輕鬆自在,彷彿眼下此處所發生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下一個站上應訊台的人是杏子。

杏子一手拿起放在應訊台上的《圓環之理》並置於胸前,一手脫下了軍帽,向坐在法官席上的織莉子低頭致意,接著就如同前面幾位證人那般,唸出證人誓言後便開始接受來自十七夜的訊問。與沙耶加應訊時的情況大同小異,十七夜向杏子提出的主要都是圍繞著中央廣場事件展開的問題,也稍微提及到了她先前和美冬在審問室裡的對談。

「感謝妳的證言,佐倉閣下。我的提問到此結束。」

輪到被告方向證人進行提問時,從開庭以來就一直保持沉默的美冬忽然站起身,搶先辯護律師一步發言。

「『若我們的理想真有如此崇高,應有自己背負代價的覺悟』。」

眾人的目光焦點頓時全都集中在美冬身上,法庭內凝結般的空氣令人感到格外壓抑。

「佐倉さん,妳曾這麼說過吧?」看著顯然對自己選在這個時候開口而感到吃驚的杏子,美冬將雙手交疊至胸前,慢條斯理地說:「當時我的確仍心存猶豫,也正如佐倉さん所說的,我只是藉著Magius的理想圖來填補心裡的空洞。不過待在關押室的這段日子裡讓我好好思考了不少。而現在——」

與手足無措的辯護律師對視了好半晌,認定此番言論與案情無關的十七夜便轉向了織莉子,「法官閣下,請制止被告繼續做出與本案無關的發言——」

「不,聽聽看被告的想法也無妨,她有這個權利。」織莉子擺了擺手,臉上帶著饒富興味的微笑,琥珀色的雙眼瞇得細長。

美冬先是向織莉子瞥了一眼,接著又環視了整個法庭一圈,平心靜氣地接續道:「而現在,我總算認清了自己真正該做的事——」

當與八千代憂慮難安的眼神在半空中交會時,美冬的內心同樣充滿了感慨。

她彷彿聽見她多年的摯友這麼問著:為什麼她們會走到這一步呢?

答案其實很早以前就已揭曉。

早在她選擇加入Magius的那一刻開始,她們便注定回不到從前——不,早在加奈惠離去的那一刻,一切就注定變調。

而如今,再多的遺憾與後悔都將迎來終結。

「就算這將會犧牲自己,我也不願放棄這個可能性。」

美冬!難道妳——

「八千代さん!」

察覺情況有異的八千代猛地彈起身,並用盡全力奔向了美冬。

——抱歉了呢,八ちゃん。

望著正奮不顧身地衝向自己的八千代,美冬只是輕輕地笑了。

她已經沒辦法回頭了——所以,這就是她的訣別。

那個充滿回憶的河堤登時浮現在銀髮嚮導的腦海。

在那些沒有魔女作亂的日子裡,在那個依偎著神濱川的河堤邊上,她會與金髮哨兵並肩而坐,讓夕陽將彼此的倒影染上暖黃的暮色。等到八千代帶來超市的半價便當和豆大福後,加奈惠就會彈奏起美冬在生日那天送給她的梓木吉他——這就是初代八千代小隊的日常,她們都曾以為會這麼持續下去的時光。

逝者已矣,而她心意已決,不再留戀。

美冬高舉起雙臂,面向眾人喊道:

「此刻正是向世人展現我等覺悟之時!」

與此同時,一道啞啞啼聲驟然響起,一隻渡鴉舉著黑翼由美冬的正上方破空而出,層層鳥羽在燈光下烏黑發亮。在場所有人都立刻發現了那對尖利鳥喙裡銜著的東西——那是一顆悲嘆之種,蘊藏其中的龐大魔力駭然可怖,就連首席嚮導都不禁被這股力量折服,沒有人能及時制止慘劇的開幕。

永恆的女神引領我們至安息之地,而Magius將引領我們走向自由的美麗新世界!

語畢,銀髮嚮導低頭親吻了手上那枚伴侶遺留給她的素戒,接著拋起了她的靈魂寶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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