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wering Tower

【杏さや|杏沙耶|紅藍|赤青 】本作《高塔》是以魔法少女小圓(魔法少女まどか★マギカ)劇中角色佐倉杏子x美樹さやか為中心的哨嚮AU二創小說。


Chapter 42

——哪怕是跌入了空寂的深處,我也會將你輕輕地抱起,慢慢地將你捧回地上。一日的辛勞終會盛開,滿景的櫻色終會綻放。所以安心地睜開雙眼,一起品嚐這百年的幸福吧。

燈花久違地夢到了過去。

她夢見了音夢,夢見了羽衣,夢見了彩羽——也夢見了那道溫暖又令人懷念的歌聲。

想當然燈花是一點也不想再回到那個病房。從小就熱愛著未知的宇宙,渴望著無窮的知識,嚮往著自由,天生就是個探知者的她怎可能甘願待在治療儀器築成的牢籠裡——不過,燈花確實會想念那些與她喜愛的人們在一起的日子。

那些注定一去不返的日子。

羽衣從小就因為罹患心臟衰竭時常進出醫院。就如同燈花跟音夢那般,她們都是在這座白色巨塔裡長大的孩子,也可以說是因難症而維繫在一起的家人與戰友。這份被燈花稱作天文奇蹟的羈絆,更為她們減輕了病痛所帶來的折磨。

彩羽就像是三個人的大姊姊,總是盡可能抽出時間到醫院陪伴她們,帶給她們好吃好玩的事物,與她們分享醫院外的世界。燈花很喜歡這樣的彩羽,也希望她能一直陪在她們的身邊。

令人遺憾的是,就在彩羽十二歲的那一年,她便因為覺醒而不得不進入塔服役。儘管她們仍會保持信件來往,但終究無法消泯因她的離去而起的寂寞——對三人來說,彩羽永遠都是無可取代的存在。

事實上,燈花對於哨兵與嚮導的世界並非一無所知,她知道彩羽接下來將面臨什麼樣的遭遇。本來她就熟讀身為哨嚮史學家的叔父撰寫的所有書籍,自從彩羽覺醒後更是乾脆拉著音夢一起開始研讀起哨嚮科學,只為幫助她們所珍愛的人。

然而,命運卻向她們開了一個殘酷的玩笑。

——羽衣在魔女之夜來襲的那一年覺醒成了哨兵,並且不幸戰死了。

想當然,燈花和音夢是完全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她們甚至沒能見到她的最後一面。更別提,羽衣幾乎能說是被塔不合理到可笑的制度給害死的。不僅僅只是制度,還有那份由數世紀前的哨嚮與凡人社會所簽訂的不平等條約。哨兵與嚮導並非英雄抑或神話,而是一群被圈養的獵犬。只要人類的詛咒與絕望仍然存在,便永遠不可能迎來得到解放的那一天。

既然如此,就由她們來推翻這座高塔,打造連女神都無法實現的理想鄉吧。

「嘩啊——」

坐在伸縮椅上的燈花打了個大大的呵欠,整個人都貼著椅背往後伸了個懶腰。她抽了抽鼻子,瀰漫整室的花香令她心情舒暢,也令她聯想到了彩羽。那次在合成實驗室裡意外的會面,讓燈花馬上就記住了彩羽的味道,並證實了信息素會一定程度地反映出持有者特質的理論。那股山櫻香氣正如嚮導本人般的溫柔清新。

「妳總算肯醒了,燈花。」專注在電腦作業的音夢先是抬頭朝燈花瞥了一眼,接著又將視線移回了面前的螢幕,語氣平淡地說:「妳的嗜睡最近也發作得越來越頻繁了呢。有好好吃藥嗎?」

「只是因為等太久才無聊到睡著了啦。」燈花一邊滿不在乎地隨口敷衍道,一邊飛速敲打著鍵盤,「美冬的情形怎麼樣了喵?」

「同化過程很順利。」盯著螢幕上所呈現的各項數據,音夢對於這個成果感到很是滿意,「精神海和悲嘆之種的結合度比預期中高出不少。」

她們根據前兩次實驗結果,針對赫胥黎系統和悲嘆之種所進行的改良作業,顯然在這次行動上取得了莫大的成功。若能按照這個步調安安穩穩地進到下個階段的計畫,那麼夏娃的孵化是指日可待。

坐在巨大樹根上的小丘比一邊用後爪撓著頸子,一邊慢悠悠地接口道:「除了能夠順利張開複合結界之外,目前為止也只出現過一次結界震盪,梓美冬的同化作業遠比美樹沙耶加那時候要來得穩定呢,嚤啾。」

「不管怎麼說,這可都是我和阿莉娜的自信之作哦。」

「哼哼,美冬的謠化肯定把資深さん她們嚇了一跳吧——精神能量大豐收!」舉頭仰望著那棵直通天頂的巨木,看著枝椏上幾朵含苞待放的櫻花,燈花的唇邊不由得泛起了笑意,「再來就看阿莉娜的了。」

「⋯⋯不過,美冬竟然會主動說要成為謠呢。」音夢垂下目光,淡薄的言語中流露出幾許感傷,「雖然我們本來就有此意,這次還特別選用了魔力迴路與她的精神體結構相近的悲嘆之種。」

「美冬選擇相信了我們。」燈花收斂起笑容,換上少見的沉穩表情,語重心長地低語:「既然如此,我們就必須回應這份期待。」

音夢眨了眨紫羅蘭色的眼,眸底掠過一絲驚訝,「真意外,想不到燈花竟然也會說這種話。」

「妳這是什麼意思啊喵!」

「當然是在稱讚妳的意思哦。」

「再說,本來為了達成目標的犧牲就是必要的。」燈花不以為然地哼了聲,「只要學過除法都知道,要是什麼都不肯捨棄,那就永遠不可能算得出正確答案。」

——但願我是最後一個為我們的理想而犧牲的嚮導。

音夢頓時想起了銀髮嚮導所留下的那句祈禱般的別語,以及那副曇花般縹緲的笑容。恐怕美冬心裡其實也很清楚,這是現在最適切的做法吧——正如燈花所說的,不能辜負她的決心與覺悟呢。

察覺到哨兵伴侶些微起伏的情緒波動,音夢單刀直入地問道:「妳還在想姊姊さま的事?」

聽到這番問話,燈花明顯感到不快地撅起了嘴,「不是說了很多次,不要隨便偷窺別人的夢嘛。」

「我是妳的嚮導,難免還是會看到的。」音夢不動聲色地答道,「⋯⋯姊姊さま正好在結界最表層呢。可以說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最理想的情況還是不把姊姊さま牽連進來啦,」盯著螢幕上顯示的座標分佈圖,燈花略感遺憾地說,「不過這也沒辦法,結界的規模大小本來就不在我們掌控範圍內。」

「那麼,差不多能開始了呢。」

肅殺不安的氣氛緊繃得令人幾乎窒息,紊亂躁動的心音在凍結的死寂之間此起彼落。

被切斷的照明系統仍未恢復運轉,於是位在會議室中央的全像投影台便成了漆黑中唯一的光源。包括了丘比,在場所有人無不被里見燈花具備壓倒性存在感的虛擬成像給奪去了目光。

儘管圓曾設想過各種可能與Magius交鋒的場面,卻未曾想到最後竟是以這種形式與該組織的領導人會面。畢竟她們可是為了掌握Magius的行蹤而傷透了腦筋,誰料得到在歷經數週的搜索後,對方就這麼大大方方地主動找上門來。

「初次見面,領袖さん。」

「終於見到妳了呢,里見さん。」和身旁的焰交換了個眼神,圓一邊揣測著燈花的意圖,一邊慎重地接話,「儘管我從沒想過會是在這種時候與妳說上話。」

「我的榮幸。不用這麼緊張,領袖さん。今天我可是來邀請塔的各位——要說是請求也可以啦喵。」

抱著雙臂的麻美冷笑了聲,語調尖銳地諷刺道:「妳是說,在妳們襲擊了我們的軍事司法院,還把整座塔搞得一團亂之後嗎?」

燈花試著向隱忍著怒氣的首席哨兵展露一個友善的微笑,「妳們似乎一直對Magius抱持著很深的誤解,但我們從來就不打算把各位視為敵人哦。畢竟Magius追求的一直都是所有哨兵與嚮導的解放嘛。」

「妳知道因為妳們的關係,至今已經有多少無辜的人受害了嗎?」對燈花的說詞感到不適的圓立刻皺起了眉頭,「甚至還不惜犧牲自己的同伴。這樣還能說妳們的理想是為了所有人嗎?」

「那都是不可避免的犧牲,但絕不是毫無意義。沒有木柴要怎麼生火呢?為了實現偉大的理想,再多的犧牲都是值得的,人類的歷史更是充分應證了這點。」燈花依然用那副理所當然的語氣堅守自己的論點,橡果色的雙瞳無所動搖地回望著圓表露責難的眼神,「人類的和平一直以來不都是建立在戰爭之上嗎?就算是塔的創立,也都是基於同樣的道理。」

聽到這裡,早已看見談話盡頭的麻美忍不住開口:「夠了,我們沒有必要聽妳說這些歪理——」

「吶,妳們難道沒有想過,假設人類不再擁有悲傷、憤怒、嫉妒或是絕望——諸如此類的負面感情,將會帶給這顆星球什麼樣的改變?這個世界將會變成什麼模樣?」燈花逕自截斷了麻美的話頭。她雙手一攤,面向眾人語帶雀躍地道:「妳們想想看,打從覺醒的那一秒開始,哨兵與嚮導的命運就注定和魔女緊緊相連在一起。既然魔女的生成源自於人類的絕望與詛咒,那麼最根本的解決之道,不就是將這些負面能量除去嗎?」

「那種事是不可能的。」焰語氣冰冷地反駁。在她看來,燈花的言論只不過是一個危險份子的無稽之談。

「哼哼,不要輕視科學的力量了哦。塔的各位一定也知道,造就普通人和哨嚮如此不同的決定性因素就在於精神體發達程度的差異。」燈花的虛擬成像飛快地閃了幾下,「別說是靈魂寶石,普通人甚至無法察覺到自己的精神體,但這並不代表它們就不存在。也就是說,其實只要用對方法,就能加以觀測——而能夠觀測,也就表示能夠掌控它們。」

此話一出,圓的眼光登時暗沉下來,神情凝肅地向燈花發出質問:「妳們⋯⋯難道打算控制人心嗎?」

「更正確的說法應該是『有效並妥善管理人們的精神狀態』才對喲。」燈花用那張天真無邪的臉輕笑著說,「這麼一來,不但能連帶將所有的心理疾病一併根除,還能避免各種因人類的情緒和惡意引起的犯罪或是紛爭,進而創建出一個安定繁榮的社會——不管怎麼想都很棒吧喵?」

話音剛落,一度停擺的照明系統便忽然恢復了運作,刺眼的光芒讓本已適應黑暗的眾人不約而同地緊閉起眼,投影台上的虛擬成像則因燈光的照射而變得薄弱。

「為了達成這個目的,我們需要精神數據化的技術以及孵化者網路的協助。」燈花邊說邊踮起腳尖,優雅地在投影台上轉了一圈,彷彿是在舞蹈一般,「只要塔的各位願意提供協助,我們就能以最低程度的犧牲換取所有哨嚮的勝利。」

「聽了妳的話之後,我們更不可能接受這種荒唐的要求。」年輕的領袖斬釘截鐵地予以拒絕,「更何況,妳們憑什麼這麼做?那樣泯滅人性的世界難道就是妳們渴望的新世界嗎?」

「那又為什麼我們非得作被剝奪的一方不可呢?」嬌小的哨兵則是不為所動地高聲反問,「再說,本來哨兵與嚮導就是更具優勢的人類物種,沒有順應自然法則選擇撲滅他們,甚至以更安全穩當的形式去保護他們——這樣的我們可以說是非常有良心了吧?」

連綿不斷的汽笛聲響徹星際,列車在縈迴鐵路上嗖嗖疾駛。

車頭聳立著的煙囪吐出牛奶色的雲煙,在星河之間留下香甜的印跡。一頭體魄健美的母獅威風凜凜佇立於車頂,雪白亮麗的毛髮隨風飄揚,穩健強固的精神力量為牠搭建了不可攻破的城牆,銀灰獸目無所畏懼地眺望前方,宣示著牠才是稱霸宇宙的君王。

確認方圓數里沒有異狀,暫且放心的十七夜將看守的任務交予自家的精神嚮導,接著便快步返回同伴們集聚的第一節車廂。

當首席嚮導一踏入車廂,幾名已經恢復意識的哨兵就立刻向她行了個頷首禮。從一個哨兵舊識口中得知杏子和沙耶加的情況後,十七夜就逕自往兩人所在的座位走去。事實上,光是杏子沒有在她進到車廂的那一瞬間做出反應,便足以闡明次席哨兵此時的大致狀況。

來到走道中央的十七夜禮貌性地輕拍了拍木頭椅背,「打擾了,佐倉くん、美樹くん。」

看上去還有些恍惚的沙耶加緩緩抬起頭,睜著沉重的眼皮,面露疲憊地應聲:「首席閣下,」她乾咳了幾聲,「咳咳⋯⋯抱歉,我剛才睡著了嗎?」

「很顯然是妳把自己消磨得太厲害了,美樹くん。雖說多虧有妳那些哨兵們才能脫離險境,不過反而因此將自己置於危險之中,可就稱不上是明智的做法。」說完,十七夜便掏出一管注射劑並交給了沙耶加,「當然,我想佐倉くん肯定也訓誡過妳這一點了。」

「這是⋯⋯」

「是最新型的穩定劑。大概只能緩解一點症狀,但總比什麼都沒有好。」

「謝謝,首席閣下。」沙耶加心懷感激地收下,並翻過背面瞄了眼穩定劑上頭的成分標示。她挽起衣袖,一邊替自己注射穩定劑,一邊回想發生在不久前的騷動,接著便感到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來的人是您真是太好了。老實說,我完全不知道當時如果碰上的是梓さん,那該怎麼辦。」

畢竟以她們的情況,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應戰的餘力。

「這就要感謝卡塔康貝[註]的直覺了。若不是因為牠,我也不會坐上這輛列車。」

同樣地,十七夜也十分慶幸能順利和失散的同伴們會合。在這之前,儘管她能隱隱約約感應到其他人的精神力量,但無奈基數實在太多又錯雜混亂,導致她難以在這摸不著邊際的複合結界裡進行精準定位。

「佐倉くん的情況如何?」

「撇除清創的部份,暫且沒有大礙⋯⋯就是她實在消耗太多體力了。」凝視著正靠在自己肩上熟睡的杏子,沙耶加半帶無奈地嘆息,「我早晚會被這愛亂來的傢伙嚇出PTSD。」

遍佈在哨兵身上的傷口與斑斑血跡依舊刺痛著醫務官的心。要不是這樣會干擾到杏子的休養,否則沙耶加早就已經闖進對方的精神圖景裡找人理論了。

「畢竟沒有哪個哨兵會願意讓自己的嚮導受傷的。」見狀,十七夜則是微微苦笑,「不過,這就是為什麼我接受不了這種關係呢。總會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這麼說來,她的確從未聽說過任何有關十七夜的伴侶的傳聞。沙耶加不禁心想。由此可見,作為一個單身首席嚮導的十七夜果真是出類拔萃的人才,才能讓那群守舊派安分地閉上嘴。各個層面上來看,和泉十七夜都是一個值得令人敬佩的人物。

「大概也是因為這個緣故,我才無法真正理解失去伴侶的感受。」

這也使得她始終無法理解美冬之所以選擇幫助Magius的理由。下意識地彎起手指,看似神色淡然的首席嚮導,表現出的言行卻無意透露幾分困惱,「哪怕我已經看過了無數因為失去所愛而痛苦不已的人們。」

十七夜的視線飄向了窗外那片璀璨星空,而沙耶加只是沉默地望著她若有所思的側顏。

這時,察覺情況有異的十七夜倏地回過頭,低聲警示道:「美樹くん,準備架好屏障——我們馬上就要進入核心層了。」

話音甫落,車頂上便猛地傳來一陣雷鳴般震耳欲聾的獅吼。

變調的汽笛聲跟著發出令人不安的呼號,高速行駛的列車急煞,車輪在鐵軌擦出巨響與火花,周圍的景色隨著引力拉扯而扭曲變形,整片星河連同車身一起被吸入了急速膨縮的黑洞。精神力量與魔力的混合流洶洶來襲,鋪天蓋地的浪潮將哨兵與嚮導吞沒。

卡塔康貝(Catacombe)[註]:其名與形象皆取自和泉十七夜的魔女化身,性質為解體,其姿態為灶獅子。「灶獅子」以及「解體」疑取自宮澤賢治《貓的事務所》的灶貓和獅子。Catacombe疑似取自義大利語,意為「墓穴」、「墓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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