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wering Tower

【杏さや|杏沙耶|紅藍|赤青 】本作《高塔》是以魔法少女小圓(魔法少女まどか★マギカ)劇中角色佐倉杏子x美樹さやか為中心的哨嚮AU二創小說。


Chapter 46

御園花凜在醫療實驗室中迷迷糊糊地醒來。

呆望著散發著冷白光芒的吸頂燈,花凜總感覺自己打從覺醒成哨兵以來,三不五時就會在這類場所進出,無論是在塔的時候,抑或是被半軟禁在Magius根據地的這段期間都是如此。明明還是普通人的時候,她連得過感冒的次數都是屈指可數,為此還老是被前輩說是個健康過頭的笨蛋。

一想到阿莉娜的事,花凜的心不禁跟著陰鬱了起來。

「妳醒了,御園さん。」

一感受到情緒波動的細微變化,剛服完藥的音夢便抬頭迅速掃了一眼反映在生理監視器上的各項數值,接著向神色黯然的花凜淺淺一笑,「睡得還好嗎?」

正如嚮導所預料,心神不寧的哨兵僅是以沈默作答。

音夢慢悠悠地喝了兩口熱茶,將小藥盒收進輪椅把手上的收納槽,換了一個對方可能會更感興趣的話題:「還記得妳跟阿莉娜先前發生了什麼嗎?」

「我想要知道關於這一切的真相,」聽見了那三個關鍵字的花凜終於願意開口,「我想從阿莉娜前輩的口中得知真相,所以⋯⋯」

「而妳也確實得到了,只不過那並不是妳想聽見的答案——又或者可以說,它恰好背叛了妳的期待。」

一針見血的話語讓花凜感到一陣刺痛。那些對於阿莉娜的種種指控頓時閃過她的腦海,在如願得到對方的親口自白之後,她卻變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更加茫然無措。她不知道該如何為敬愛的前輩辯解,也不知道她該不該。她所熟知的那個人,早在自己渾然不覺的時候走到了遙不可及的地方。

「阿莉娜應該帶妳參觀了培養室吧?」

花凜表情凝重又僵硬地點了點頭。一回想起在培養室裡見到的景象,還有那場惡夢般的爭吵,她就難受得想吐。她完全無法理解阿莉娜為什麼會將那些可怕的東西視為自己的作品。明明阿莉娜的作品是更具有生命力、更繽紛鮮活的——絕不是那樣死氣沉沉的醜惡之物。

「果然呢,她還真是亂來啊。」音夢無奈地嘆了口氣,「培養室裡存放了大量的悲嘆之種,那種極端的環境別說是妳,就算是在Magius裡也沒幾個人能待得住。」

音夢瞟了一眼花凜閃爍不定的靈魂寶石,一邊盯著靈魂寶石檢測器上的數據,一邊微調著用來清除雜訊的精神波頻率。儘管阿莉娜留下的精神屏障可以說是相當牢靠,不過在進行這類調整作業的時候倒是顯得格外礙事。

「阿莉娜擁有的精神力量對妳這樣晚覺醒的新生哨兵本來就很危險,再加上她又不懂得怎麼安撫,才會把妳丟給我照顧。」

不過這些事對現在的花凜而言顯然是無關緊要。她抿了抿唇,攥緊蓋住了下半身的單薄被單,用微弱的聲音問道:「那麼阿莉娜前輩到哪裡去了的說?」

音夢並沒有回答花凜的問題,只是看似有些動作困難地緩緩彎腰,將放在床腳下的木箱交到了對方的手中。

花凜一眼就認出那是阿莉娜的畫具箱,上頭除了顏料和櫸木的味道之外,還混雜著幾希屬於嚮導的淡淡奶香。早在她倆相識之前,阿莉娜就已經在使用這個畫具箱了,光從那色彩斑駁的外殼也能看出歲月消磨的痕跡。

「阿莉娜在離開之前,讓我把這個交給妳。」

「為什麼的說?」

音夢向花凜投以意味深長的眼光,輕聲失笑道:「我以為妳才是那個知曉謎底的人,御園さん。」

懷揣著困惑與不安交雜的心情,花凜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打開了古舊的畫具箱。三層式的木箱裡頭裝著阿莉娜平時使用的各式畫具、雕刻刀以及零散的草稿紙——甚至包括了花凜第一次完成的漫畫原稿,哪怕當年被阿莉娜毫不留情地評價為垃圾,卻還是被她好好保存了下來。

花凜忍不住感到一陣鼻酸,暴漲的情緒波動如噴湧的激流將她淹沒,她從未想過原來對一個人的思念竟然也能如此冰心刺骨。強忍著心中翻湧迭起的千思萬緒,她翻遍了整個畫具箱,接著便在最底層發現了一套被裝進透明袋保存的圖稿。

這是《九相圖》的草稿。

是阿莉娜一直都沒能完成的一幅作品,也是她一心渴望完成的作品。

為什麼她要選在這種時候——選擇透過這種形式交給自己呢?

「我⋯⋯」徬徨無助的花凜睜著逐漸濕潤的眼睛,盯著那幅未完成的畫作,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我已經搞不懂阿莉娜前輩所追求的藝術到底是什麼了的說。」

「所以,妳認為阿莉娜是世人所說的瘋子,」音夢翻開了《圓環童謠故事集》的精裝書,一邊慢條斯理地將寫好的字條貼到書頁上,一邊用輕飄飄的聲音問道:「或是什麼可恨的惡人嗎?」

「當然不是!」花凜條件反射似地立刻放聲喊道,面容因痛苦而扭曲著,「我知道阿莉娜前輩她——」

知道?

她知道些什麼呢?

——像是阿莉娜這樣擁有強大精神力量的嚮導,記憶操作對她來說根本是易如反掌。妳所知道的那個阿莉娜・格雷,很可能只是她植入給妳的記憶。

諷刺的事實和不願正視的疑念狠狠掐住了芋髮哨兵的咽喉,她不禁為自己的狼狽感到悲哀,滿不甘心地扯出一個自嘲的笑容。

她究竟知道阿莉娜・格雷的什麼?

逃避似地關上了那好比潘朵拉盒的畫具箱,花凜試著調整過快的呼吸節奏,咬著發顫的雙唇嘶啞地道:「我沒辦法理解妳們打算做的事,也沒辦法認同的說。」她忍著快要奪眶而出的淚水,雙手緊緊按著遍佈刮痕的箱蓋,像是要將她對那人抱有的所有情感全都封存其中,「就算是阿莉娜前輩也不能的說。」

「因為這麼做會犧牲無辜的人?因為犧牲少數是不正義的手段?」對花凜的態度感到好奇的音夢輕挑著眉,語調卻一如往常般的平靜,「妳如果是因為抱有這種想法而無法認同我們,那也只是在自相矛盾。畢竟現實是並不存在真正的無辜者,現行的制度正是整個社會默許了我們不斷被犧牲,不斷任人予取予奪的結果哦。」

善論的嚮導定睛凝視著被話語迷惑的哨兵,腦海沒由來地浮現出早逝摯友的身影,以及不諒解的她痛心地指責的模樣。事到如今,她們都已經無法回頭了。

「御園さん,妳才剛踏入這邊的世界不久所以可能感受不深,看得也不夠透徹。但妳原有的生活,妳本該擁有的未來不就恰恰成為了他們所謂的『和平』與『正義』的犧牲品嗎?妳甚至沒有拒絕的權利。」音夢貼著椅背向後一仰,她感受得出此時的花凜已心生動搖,於是決定再推一把,「而我們所做的不過就是奪回屬於我們的話語權而已。」

將詩籤夾進了《毛皮神的祝福》和《幸福的夏娃》兩個篇章的銜接頁,嚮導闔上了貼滿字條的精裝書,輕輕放到了被哨兵揣在懷中的木箱上。

「雖然我不清楚阿莉娜所追求的藝術到底是什麼——但是為了實現人類文明更高層次的昇華而發起的革命,這難道不也能稱之為一種藝術嗎?」

里見燈花獨自一人站在巨大的櫻木下。

金輝陽光由幾近滿開的花幕間篩落在華麗的傘面,她撐著滾著繁複蕾絲的酒紅色洋傘,時而仰望綻放的櫻花,時而掏出銀懷錶查看,嬌小玲瓏的優雅身姿乍似一尊精緻的人偶。

當哨兵聽見身後傳來的熟悉滾輪聲,便回過頭以悠哉的口吻拉著長音向她的嚮導喊道:「音——夢——妳和草莓さん說了些什麼呀喵?」

「燈花明明都聽見了吧。」

語畢,音夢在燈花的身旁停下了輪椅,並瞥了一眼正窩在樹洞中休眠的小丘比。牠捲著尾巴睡在由悲嘆之種堆成的鋪墊上,周身籠罩著一層蘊含龐大能量的精神屏障,兩側的金環分別被萬年櫻的側根纏繞,作為能量轉換的裝置樞紐替即將誕生的夏娃運送養分。

「我就喜歡音夢這種充滿革命家浪漫的演說。」

「可惜塔的那些人似乎不怎麼中意。」

「戴慣了項圈的狗哪可能聽得懂革命的鐘聲?」燈花語帶輕蔑地冷哼一聲,「既然交涉的決裂已成定局,那我們也只好透過另外一種方式讓她們提供協助囉。」

音夢低頭望著飄落至掌心的花瓣,有些感慨地嘆道:「人類的歷史果真就是一部戰爭史呢。」

「但我們很快就會為這部戰爭史劃下句點,讓夏娃為人類帶來真正的和平與繁榮。」燈花瞇起胡桃色的眼,傾身湊近了音夢的臉,露出貓一般戲謔的笑容,「吶,音夢,要不要賭賭看御園花凜會選哪一邊呀喵?」

「我才沒有興趣參加燈花的賭局哦,更別說這還是個沒有意義的賭局。」音夢伸出右手的食指抵住了燈花的額頭,「無論如何,我已經將選擇權交給她了,連同阿莉娜的留言一起。」

「阿莉娜也真寵她呢——明明不管她選或不選,結果都不會改變。」高傲的科學家唇邊的笑意更深,眼中閃動著美麗而危險的光芒,語音冰冷如釘死神子的木樁,「做決定的從來都是主人,家犬的意志根本無關緊要。」

「聽起來真像獨裁者的論調。」

「理想主義者本來就是一群獨裁的傢伙嘛。」

「這麼看來我們一不小心就會踏上通往地獄的道路呢。」

「但走過了地獄之路就是天堂。」燈花一邊轉動著傘柄,一邊踏著輕盈的步伐繞到了音夢的身後,「再說,我們不是很早就已經身處在地獄之中了嗎?」

話音甫落,幾根黑羽和櫻花瓣一起落到了兩人的腳邊,那股混雜著顏料與火藥的刺鼻氣味在漫天花香之間更顯突兀。

燈花抬頭一望,遠遠就看見她的渡鴉穿越了結界,劃破虛幻的天空朝著她們筆直飛來。

展翼低飛的信使披著輝耀日光,濃密鳥羽烏黑發亮,猶如古老神話中的八咫烏一般。牠輕巧降落在主人的肩膀與她報信,在樹洞中歇息的白色小獸同時睜開了紅寶石般的雙眼,周圍吸足豐沛能量的樹根早已蠢蠢欲動,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

「終於要開始了。」

「要開始了呢。」

放眼未來的哨兵與嚮導高舉起各自的靈魂寶石,為她們共筆的創世紀乾杯。

「走吧,一起去迎接我們的新世界。」

「這就是夏娃的結界嗎?」

「據我所知,是的。」

「Magius是從什麼時候把結界轉移到見瀧原塔上空的?是妳們在裡應外合嗎?」

「不!我們從來就沒有被告知過這種事!」

「打開結界的方法呢?」

「這不是我們這些白羽翼能——」

「妳們真的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嗎?真的知道妳們所做的事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嗎?」老早就聽膩這種說詞的焰頗不耐煩地打岔道,握緊了手中連接著兩顆靈魂寶石的精神干擾器,帶著十足的壓迫感發出要脅,「為了妳我往後的日子著想,奉勸妳們最好據實以告。」

「我、我們是真的完全不知情呀!」月夜一臉驚恐地搖頭喊冤,慌張地揮舞著戴著電子鐐銬的雙手。

嚇出了一身冷汗的月咲盯著爬到她肩上的火蜥蜴著急地喊道:「妳們不是早就探查過我們的精神圖景好幾次了嗎?」

「她們沒有說謊,曉美閣下。」一旁的雛乃及時出面調解,她看得出焰的心神明顯受到了從結界外流的精神能量影響,「她們剛才就已經先喝過吐真水了,不可能撒謊,更別說現在還有我們這幾個嚮導在場呢。」

「焰ちゃん,我也相信她們說的是實話。」圓柔聲附和道,伸出左手輕輕覆上了焰的手背,甘甜的蜜瓜香溫柔地擁抱起她的妻子,協助平復略顯浮躁的情緒。她明白要為彼此抵禦如此龐大的精神能量入侵該有多費神,也能理解嚮導對棘手現況的不安與焦慮。

焰這才稍微找回了平時的步調,放鬆了抓著精神干擾器的力道,也讓懸著一顆心的天音姊妹跟著鬆了口氣。

櫻髮哨兵漾開笑靨,仰起頭,目光穿透了挑高的玻璃穹頂,端詳著飄浮在塔頂上空的結界入口,內心卻是同樣愁思萬千。

那是一座由諸多詛咒砌成的城堡要塞。結構嚴密紮實的精神屏障簡直讓她們束手無策,要是貿然行動還可能反過來遭到生吞活剝,底下那些小哨嚮也將無一倖免。再加上,見瀧原塔的頂層內部除了設置了詛咒探測儀和孵化者能源轉換儲能機之外,同時還是掌握塔內網路系統命脈的中央機房,Magius的野心與企圖由此可見一斑。

塔已經不再安全了。

認清這個事實的圓將現有情報轉述給各個部門,下令戰備留守人員即刻進入作戰狀態,並讓非戰鬥人員及傷員先行撤離。焰則負責通報並請求政府宣布整座城市進入緊急狀態,好讓周邊民眾能在第一時間到鄰近的聖所避難。

「都さん,利用干擾儀從外部破壞屏障的可行性有多少呢?」圓看著魔女對策部回傳過來的結界掃描圖,數字不斷攀升的詛咒聚集量令她忍不住皺緊了眉頭。

Magius是認真打算將夏娃打造成有史以來最兇惡的魔女之夜。在匯集了如此巨大駭人的精神能量的情況下,要實現她們所說的控管人類心理的最終目標,恐怕也並非只是無稽之談。

「這種規模的結界肯定沒辦法用暴力破解的,有太多不安定因素了。」雛乃面有難色地搖了搖頭,低頭深思了一會,旋即靈機一動,「不過,既然是魔女的結界的話,那麼理論上就會具備捕食與它相性良好的精神力量的特性。」

「也就是說⋯⋯」

「只要找出條件相符的干擾波並讓它們順利進行共振,就能讓精神屏障產生暫時性的缺口,我們就能趁機進入結界內部。」

「沒有時間猶豫了,就這麼做吧。」早早就換上武裝的圓果決地說,「神濱塔的支援不可能馬上趕到,我會先帶著拆解小組一起進去,其他的就拜託都さん妳們——」

領袖話還未道盡,外頭便驀地傳來一聲轟天炸響。

下一秒整座見瀧原塔開始發生劇烈搖晃,垂天而降的詛咒襲向尖頂,沿著晃動的塔身向下急墜,不消片刻就將挺拔的塔體吞沒。漫天櫻花如雪紛飛,浮空的詛咒要塞掀開了深鎖的城門,擎天巨木猶如遠古神獸破空而出,朝著地心不斷延伸的樹根猶如獸爪鑽破了塔的外壁,向底下眾生傲然宣告著它的君臨。

「那就是夏娃嗎⋯⋯」

整身都換上了改良過的新型精神干擾器,麻美一面調整著干擾波係數,一面若有所思地遠眺著詛咒匯集的彼方。

隨著她們逐漸逼近人造魔女的所在之處,全身各處的感知也隨之緊繃了起來,戰無不勝的首席哨兵試著深呼吸調適有些亂了調的狀態,卻始終難以弭平久違在心中蔓延的畏怯之情,而就坐在她身旁駕駛座上的嚮導伴侶亦是如此。

親眼見證結界生成瞬間的麻美深知這將會是一場空前的硬仗。她們的敵人是真正的怪物,是人類惡意的化身——夏娃帶給她的壓迫感甚至凌駕於魔女之夜。

「真讓人不舒服的說。」渚眉頭深鎖地說,趴在她肩上的倉鼠同樣跟著瑟縮了下。她一手控制著方向盤,另一手則壓下了雨刷控制桿,雨刷倏地掃去覆蓋在擋風玻璃上的顏料,矗立遠方的巨獸身影隨之顯現。

拔地倚天的巨獸正俯身啃食著悲嘆之種。牠的全身覆蓋著一層銀白毛皮,羊顱頂上展著一對豐饒角般的蛾翼,高大肥碩的身軀飾著無數璀璨寶石,熊掌般的獸足錨入詛咒的深河。端坐於牠身後,那棵干雲蔽日的櫻木就好似是寄生在見瀧原塔上一般,粗壯樹根盤繞著深陷泥沼的高塔,那身穿錦衣、狂妄不羈的藝術家正佇立其上,以絕望為筆,詛咒為墨,在她模造的樂園裡放縱地作畫。

「阿莉娜・格雷的精神海已經開始和夏娃進行同化了呢。不單如此,Magius似乎還打算透過萬年櫻吸收儲能機內的精神能量來加速夏娃的成長。」丘比擺動著纖長的耳毛,向眾人陳述著來自塔內的情報,「但是沒想到結界竟然還能以這種形式接合,這還真是超乎預期。」

「而且還直接把整個見瀧原塔都給搬進來了,這幫人可真大手筆。」坐在後座整備著武裝的杏子輕佻地冷笑了聲,「不過我還想領我的退休金。」

「只是一個人要與這麼龐大的詛咒共存,就算是阿莉娜也不怎麼好受吧?更別說是要維持自我意識了⋯⋯我不認為她們的計畫真的會那麼順利。」謠化時的痛苦記憶頓時浮上腦海,沙耶加的面龐罩上一層陰霾,心有餘悸地苦笑著低喃:「雖然這只是我的經驗談。」

「這可讓人笑不出來啊。」同樣回憶起不快經歷的杏子撇了撇嘴,轉頭隔著被顏料佔滿大半面積的車窗向外探去,「再說那鬼東西怎麼看都不像是什麼幸福使者。」

驅車行駛在泥路的她們彷彿是這個世界裡唯一的生機。外頭盡是一片斷壁殘垣,混雜著顏料的污泥湧動不止,散落其中的悲嘆之種彷彿一顆顆浮於三途川上的碎石,閃動著黯淡不祥的幽光。這不堪入目的慘狀讓次席哨兵不禁暗嘆:如果這就是Magius夢寐以求的理想鄉,那她們還真該去多讀一點聖經。

「其他人呢?」

「三日月莊的成員好像都已經會合了,和泉首席也跟她們在一起。」沙耶加一邊操作著筆電,一邊答覆道:「按照行進路線來看,她們現在應該和我們一樣是朝著夏娃的方向移動。」

「希望環さん她們都平安無事。」麻美感到有些憂心地說,「結界震盪發生之前,她們剛好在交界處附近,受到的精神震波可能不小。」

隨手拿起放在椅縫收納盒裡的乳酪條,杏子逕自拆開了包裝,也沒多想就一口咬下。她邊嚼著乳酪邊滿臉厭倦地嘆道:「說到這個,我今天都不曉得經歷過多少次結界震盪了。」

「嘿——等等!那是渚的乳酪的說!」一發現自己的儲備糧食就這麼一聲不響地被人搶去吃,渚便馬上氣呼呼地喊道,同樣生氣的倉鼠鼓著頰跑到杏子面前吱吱抗議著,卻反過來被對方一手拎起,一人一鼠大眼瞪著小眼。

「我整天下來打了一堆架,總該讓我吃點東西吧?」

「妳是哪裡來的強盜的說!」

「但願這是最後一次。」聽著渚和杏子有來有回的爭吵,麻美的目光飄向了後視鏡,與同樣拿她們沒轍的沙耶加對視,有些欣慰又有些無奈地笑了笑,「能和妳們倆碰頭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在結界裡碰上讓她掛心不已的兩位下屬的時候,她們的狀態要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杏子背後的燒傷先不提,當時意識不清的沙耶加正發著低燒,身上還飄散著熟悉的清甜果香,明眼人的麻美是立刻就掌握住了大致狀況,卻也忍不住感嘆這兩個人真就什麼事都能遇上。

「好在我們出發前就準備了不少物資的說。」渚噘著嘴,意有所指地說:「包括渚的乳酪。」

「謝謝,麻美さん還有渚,這次真的是幫大忙了。等一切都結束了我再帶妳去乳酪吃到飽吧。」沙耶加登時感到雙頰一熱,不好意思地開口向兩人道謝,並難掩尷尬地淺淺一笑。

儘管當時處在意識迷離的半混沌狀態,不過醫務官對於自己的身體狀況還是暸若指掌,也大抵猜想得出那會是個怎麼樣的情況。她無可奈何地哀怨了起來,怎麼自己就特別容易遇上這種事呢?

「就這麼說定了的說。」

「可惜沒帶衣服。」杏子瞅了一眼身上慘遭蹂躪的軍服,忍不住又咕噥了一句。但她們有記得帶上她的多節槍確實挺讓杏子開心——畢竟親手斬敵的快感還是遠遠勝過扣下板機的感覺,尤其是在面對那個喪心病狂的瘋女人的時候,她簡直恨不得用槍鋒在那張可憎的臉上多劃個幾筆。

「妳就先披我的披肩將就點吧。」沙耶加伸手按住了杏子的肩,微調了一下披肩的位置,接著半帶命令意味地說:「靠過來一點,讓我再看一下妳的傷口。」

「不都說了已經沒問題了嘛。」

「別說那麼多,妳快轉過來就是了。」

儘管心裡覺得對方是操心過度,次席哨兵還是乖乖側過身子給自家的醫務官檢查到她滿意為止。眼角餘光偷偷瞥了一眼恢復了往日光澤的靈魂寶石,湛藍輝芒的精神力量如湖面上的月光縈繞著哨兵,令她安適地輕輕闔上了雙眼。

果然還是這個組合最能讓人安下心來呢。

見兩位吵吵鬧鬧的下屬依舊是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樣,首席哨兵的內心著實感到踏實了許多。雖然即將就要面臨一場硬仗,不過她相信只要有她們在就一定不會有問題的——再說,她的嚮導也在她的身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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